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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大于天(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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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三章:刀剑如梦(二)

 

贾昱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

“首先,拆弹本身就不是一个有百分百把握的活,一个万一就大家全部灰飞烟灭;其次,拆弹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哪怕是最简易的炸弹装置,也要三人协助拆上半天,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一首歌的时间根本不可能。不如早点把消息告诉两方的长官,好做撤离。”


“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刘宇道:

“可是撤离的成本你考虑过没有,不说我们并不知道炸弹什么时候会炸,可能就在下一秒,首先,我们要去说服两方首领,其次,饭店外五米内就围了一圈的地雷,要是再兵荒马乱地跑出去,多少人会死于地雷?我们凤党本来只想把你们关在宴会厅里看一场《升官图》再给你们打一顿,饶是你们要将此事登报,我们也有皖南事变的证据,到那个时候老百姓听谁的还不一定。但是一旦炸弹爆炸,地雷伤及无辜,那么到时候我们凤党是一百家媒体都洗不清了。”


贾昱沉吟了半刻,点点头。


“所以,这枚炸弹,一定不能爆。”芊蔚垂下眼睛。

 



一道幕藏道具,二道幕藏人,三道幕藏景片。芊蔚、贾昱、刘丰、刘宇四人站在二道幕后面,听着台上的动静。已经演到了陈白尘《升官图》最后一幕了。


刘丰探了一下脑袋,往台下看去。只见台下的梧桐党军人们面如铁色,不停地抓耳挠腮、交头接耳的。《升官图》这个短剧讽刺的身在重庆的梧桐党军人们官商勾结、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的嘴脸,让梧桐党高管们看得脸是青一阵、红一阵,好不难受。而一旁凤党的佟将军却对自己一手策划的好戏喜不自胜。


“想知道我们原本的计划吗?”芊蔚用气声问贾昱。

贾昱摇摇头。

“原本计划是这样的,我们这首歌唱完就是一个信号。到那个时候,从凤八军里挑出来的几个专门对付战俘和汉奸的打手就会从后台经由刚刚我们来的那条通道跑到台下,然后把在座的所有穿着梧桐党军服的人都狠狠地打一顿。”芊蔚恶狠狠的说。可是这话从这个女孩嘴里说出来却有些可爱。


贾昱悠长地望了台下一眼:“啊……”态度敷衍,而后横扫了三个人一眼,笑了:“只怕还没被揍,大家就先被炸弹炸死了。”


四人都不出声。谁也不知道那颗还安安静静躺在舞台上的炸弹到底什么时候爆炸,一分一秒对于他们来说都像是煎熬。只盼着舞台上的戏赶紧演完,他们好赶紧上台。如果爆炸了,那么不光是他们四个,连带着整个长沙城里最战功赫赫的将军们都将一命呜呼。没有想到日本人已经战败退守长沙边界了,临走还来这么一着棋,阴毒啊。


贾昱听到旁边芊蔚的心跳得很快。


“别怕。”贾昱用气声告诉她。


芊蔚看进贾昱的眼睛。顿时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这种感觉,实在久违。

贾昱又抬起头,看着天幕,眼里住着星辰,轻声说道:“为了党国。”

芊蔚一听,又不高兴了,皱起眉头:“为了主席。”

贾昱听到芊蔚的不满,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于是笑了,他摸了摸她的头:“为了抗战胜利。”

 


在稀疏的掌声中,大幕落下。贾昱快人一步跑到刘丰先前给他指出的炸药包藏身地,果然是在第三道景片距离台口四十五度角的位置,这个特殊定制的景片里藏着一捆大概有两个手掌大小的炸药包。贾昱一看,忽而舒了一口气:幸好,还有三分钟。


贾昱紧咬着嘴唇让自己镇定一些,三分钟,够了!


可是因为大幕落下,场灯未起,整个舞台上漆黑一片,抢景的人正在拼命地在台上跑。这时一个看起来比刘宇大不了多少的男孩迎面就往贾昱这边撞上来。

“你干什么?”贾昱正在摸索着这到底是什么型号的炸弹,突然被男孩撞得整个人差点砸到炸弹上提前触发爆炸。贾昱急了,回身破口就骂。

男孩突然被吓到了:“我,我要把这个景片搬走。”

“不行,这个你不能动,知道吗,赶紧先下场。”贾昱力气很大,把男孩推走了,男孩狐疑地跑走。刚跑了几步,又被贾昱叫了回去:“叫后台的演剧队队员们能离舞台有多远就多远。”男孩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看神情似乎非常严肃,不得不从。


大幕重新开启,四个人都站好了他们应该站的地方。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声。”

这是一个捷克造的DFC炸药,内含金属板,金属板后面就藏着炸药主体,一旦爆炸,金属板震碎形成金属碎片流,会击中附近的所有人。就算是没有没有被击中的,也会被冲击波击破内脏。要做的第一步是得把电池组与炸药主体相互隔离。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


忽然,整个会场回荡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叫声。台下的人都面露苦色捂起了耳朵,台上的人也惊慌起来,可这啸叫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芊蔚看到是贾昱举起了话筒,开始唱下一句词:

“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

才发现炸弹已经被从景片上拆下来了,随着贾昱的走位被带到了芊蔚身边。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贾昱在身后给芊蔚比着手势,芊蔚庆幸自己在凤党的特训营里还学过一手拆解炸药的手艺,她迅速地找到了电池组,并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把电池组拆分下来。


贾昱低头看着芊蔚,她的两双白皙的手在做着这么精密的活,他不敢想象,如果但凡出一处错,这双细嫩的巧手,就这么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但是好在,芊蔚没有出错。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这时候,台下梧桐党的顾将军忽然站了起来,直指着台上的贾昱,惊讶地胡子都要抽到鼻子上了:“这,这不是,你们第32军团的……”贾昱赶紧背对舞台,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被一种梧桐党军同僚们认出来了。这些梧桐军官都站了起来,敲着桌子质问:“怎么回事,还请佟大将军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们的人被你们抓起来跑那上头去了?”

“这个你得问问他自己,听说这位长官原先是我们的人,后来叛变到你们梧桐党去了,看来梧桐党是真的会管教人。”


台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但这对于台上的人正好是一个好时机。四个人聚在一起,歌是要继续唱的,贾昱、芊蔚和刘丰把小小个子的刘宇藏在身后,刘宇看着贾昱的手势进一步拆解炸弹。


雷管藏在炸药包的主体里面,已经和主体混合起来了,要从中抽离并非易事。这时候刘宇忽然发现在倒计时显示屏后面连接着一个更小的控制开关。刘宇心里一喜,这不会是控制着外面地雷的开关吧。


再一看,还真是。这是已经算好了的,这种德国制的地雷,由开关控制。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引爆,而如果开关一起被炸弹炸掉了,那么地雷就自动解锁,当炸弹爆炸后,那些没有被伤的人逃出饭店,就成了自投罗网。


可是这地雷开关连着许多缠绕复杂的电线,不知道剪掉哪一条好,刘宇咬咬牙,闭上眼睛直接选了一根就剪。


这时,大幕忽然降了下来,场灯忽然全部关闭。全场陷入黑暗和寂静。台下的吵闹声也忽然偃旗息鼓了。整个世界安静了起来。


没有爆炸,这说明刘宇剪断了那条正确的线。这意味着外面一圈的地雷已经不在具有威胁了。


只是整个会场的电流都灭了。


正当台下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

突然,一声清澈的古琴声从大幕深处传来。


芊蔚没有用扩音器,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古琴旁边,指如削葱,飞快地在一条条平行的细弦中撩拨,那一刻,全场都是黑的,而大幕重新被人工拉着缓缓升起。透过高处的玻璃窗,一丝月光洒了进来,正巧从侧面打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条银色的、朦胧的轮廓线,婉转曲折地留连在女孩的身侧,她的纯洁与迷人都在这道姣好的月光里藏着。


台下的所有人都被惊艳了。他们忘记了争吵,而慢慢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这是非常神奇的一刻,后来当芊蔚回忆起来,她自己也会觉得奇怪。在那样的年代里,到处都是充满硝烟的战场上,到处都在树敌,所有人都剑拔弩张,可他们却能安安静静坐下来听自己弹一首《广陵散》。


“这大概是古琴之神的眷顾吧。”老年的芊蔚坐在藤椅上,隔壁传来南京童谣“天上星星亮晶晶,我在家数星星,从南京到北京,数也数不清。”,彼时她已经是耄耋老人了,回忆起年少时的热血喷薄还是会会心一笑。耄耋之年的芊蔚笑起来还是有浅浅的梨涡。她不收弟子,她只想这把古琴慢慢离去。这是陪伴她从那个年代走来的,唯一的慰藉。

 


对于贾昱来说,芊蔚这一曲古琴是千载难得的好机会。他根本没有回头看芊蔚在月光下弹琴的样子有多美,他只是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研究要如何把雷管从爆炸主体中剥离,这是今天晚上他最主要的任务。


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只有二十秒了。


终于,后台的电路修好了。场灯大开,整个宴会厅恢复到了之前富丽堂皇的模样,玻璃吊灯悬在空中,四面八方地折射出五色流转的光芒。月光在这样的光线下渐隐而去。芊蔚的古琴声慢慢落下。《刀剑如梦》还未唱完,仍要继续。


倒计时十秒。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四个人聚在一起,一边唱一边踏着地面。贾昱一脚把炸药包踢进了后台。


倒计时:3

炸药包横跨整个舞台飞进了后台。


倒计时:2

一曲唱毕。大幕合上。芊蔚、刘丰、刘宇急着跑到后台去寻那枚炸药包。


倒计时:0

入夜,漆黑的天,在天与地的交界处,一道耀眼的红光在这一刻迅速升了起来,把漆黑一片的天一下子染得血红。伴着隆隆的爆炸声,像地狱的妖火吐舌,势要把天空吞没一般。很快,妖火又退了下去,慢慢的被染红的暗夜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一夜,美国杜立德轰炸机编队首次空袭东京

 

 


仿佛听到了爆炸的声响似的。

贰婶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他忽而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息。忽而听到有人在敲门。

“谁啊?”贰婶问。

“是我。”

贰婶赶紧掀开被子,笔直地站着,向来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来者是统管整个第五战区的总司令郭凯。

“郭司令深夜造访不知是什么事?”贰婶问。

郭凯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贰婶放在桌上的一幅字画。

“这字画不是你的吧?”郭总司令问。

“这是早年一位旧友的字画。”贰婶答。

“问旧友好。”郭总司令出生良好,西方教育长大,礼数周到。

贰婶低下头:“他已故去了。”

“节哀。”郭司令看了贰婶一眼。贰婶的眼里没有情绪,只是低低的垂着。

“这位旧友可姓方?”郭司令仔仔细细看了看字画左下角落下的印章。

“是的。”贰婶低着头说。



“那感情巧了。”郭总司令抬头大喜,而后定了定神,说道:“我这次来是负责通知你,组织上紧急把你调离长沙编入123旅,你手下可以派遣的有精干的沈林师团、张端平师团,还有一个新生但骁勇如虎的师团,由方云长率领。正好跟你那位故去的旧友同姓,也算有缘。”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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