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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剧棋魂/光亮光】阁楼上的故事(终)


【Summary:我不是什么围棋之神。】

-无关破镜重圆,只是两个少年长大了一点点-


(上) (中) (下) 


字数:1w2




-13-

 

 

“刚才那局棋的后半程很精彩。”当宣布完时光以半目优势拿下了第二局之后,俞亮站起来微笑着跟时光握了握手,时光抬起眼,看到俞亮的脸上有些飘红,似乎是兴奋了。但似乎是怕被察觉到了那一丝兴奋,俞亮很快转过身,黑色的风衣带出凌烈的寒风,他迅速离场了。

 

时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倒在座位上。他感到自己有些头晕。一旁的助理急忙给他递了一杯水。这种事情再来一次他可扛不住。时光想到上次和AlphaGo下完之后,他回去歇了好久,吃了好几顿大补才补回来。现在又给他遇到一个半人半狗的,没流鼻血但是也极耗内力了。

 

不知道俞亮怎么样。

 

时光“哐”地把柠檬水干下肚,就急忙跑进休息室。时光在休息室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俞亮,问了几个人都说俞亮匆匆进来过一次就离开了。第三局晚上才开始,在此之前选手们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时光到处晃了一下没有找到,便打算出去吃饭,在此之前先去酒店的洗手间里上个厕所。

 

时光刚一撞进厕所就看到俞亮在洗手。

 

“喝,得来全不费功夫!”时光没心没肺道。

 

“你在找我?”俞亮抬起他单纯的眼睛。

 

“也没有,我只是……有点饿了。”时光说。

 

“你有点饿了你找我干嘛。”俞亮垂下眼继续洗手。

 

“一起去吃一顿呗。”

 

“我不饿。”

 

时光卡壳了。

 

“我真的是……烦死你这种人了。”时光气呼呼地挠头说。

 

“我也是。”俞亮垂眼说,语气里却带着丝毫温柔。

 

“刚才那局棋……”时光抬眼瞟了一下俞亮。他看到俞亮搓洗的手停下了。

 

时光突然改了口:“——你看你下了刚才那局棋,肯定很饿,肯定眼冒金星,走跟我去吃一顿。”

 

俞亮继续洗手,没有说话。

 

时光暗自骂着自己怎么关键的时候怂了,最想说的话,最想问的事没有问出来。

 

俞亮甩了甩水,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手:“走吧,去吃东西。”

 

“诶?”时光有点发愣。

 

“愣着干嘛,去吃东西啊。”俞亮歪了歪头。

 

时光赶紧跟上。

 

刚走到门口,时光:“等等等等!我还没上厕所呢!”

 

俞亮翻了个白眼。

 

 

 

 

 

夜幕降临,冬天的留园里寒蝉和水蛙都静了,墙外传来敲击麦芽糖发出的“叮叮”声。

 

第三局就在这样一个平淡如水的夜晚开始了。

 

 

 

 

 

“白棋第四手仍然是AI的下法,放在人类的角度根本不会想到在这里脱先。可见俞亮下来真的对AI做了大量的研究了。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没有像他这么AI化的选手了,可以说是……”解说停住了,另外一个解说有点发笑:“半人半狗。只能说之前的新闻都不是道听途说,我们已经亲眼见到了俞亮在AI棋路上走得之远啊,包括刚才第二局棋很多次对拼都体现出来了啊。”

 

“黑棋先手定了型,白棋扳下面,是正常的。黑棋必然是扳下来,白棋沾上,黑棋立了。”到了黑棋落在十四之三的时候,两个解说沉默了一下,似乎感到意外:“黑棋立了?”

 

两位解说迅速在展示板上演示了起来:“为什么不长一下呢,这样黑棋的气会更有力一些。”“可能觉得立对角部的威胁会更大一些吧。”两位解说猜测并达成一致。

 

俞亮抬起眼睛看了一下时光。

 

 

“白棋飞,这些都是正常的下法。”解说平静道,似乎经过前面两场比赛,大家都有一些疲倦了。

 

时光抬眼看了一下俞亮,落子。

 

“黑19选择了脱先。可见时光九段对于AI的下法也是非常熟悉了,私下里做了不少功课,以前人类的思维要不就是尖要不就是爬。脱先也是从AI中吸取的下法,AI只有有机会就会脱先,它不放过任何一枚子的价值。”解说道:“但是按照我们以往的思路,黑棋应该要在这里断一下,否则这个定式就不是个完整的定式。”

 

“也就是说他觉得这个地方的价值没那么大?”女解说提问,“对,他觉得这个断的价值并不是那么大,将来可能再视情况而定。”

 

 

 

又是那片白色沙场,夜幕低沉,号角低鸣,有大雁划过。

 

时光的剑轻柔地划过俞亮的发梢,俞亮一转身,他的发梢就被断开,洒在地上。俞亮抓上时光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对他吐息道:“你太温柔了。”

 

时光飞快抽身,看着俞亮,眼神明亮:“我知道。”

 

那表情就像在说:我知道,但是我就是要这样做。

 

俞亮又有些被激怒了。他想要重新回到第二局后半场那样的厮杀里去。

 

他抽出泣血的武士刀。

 

 

 

 

“黑棋没有在这里断,那么白棋就……”解说稍微停顿了一下,以表可惜:“把这里断掉了。”“而且几乎是秒下。”另外一个解说也为时光放弃那一步棋而感到惋惜起来:“下棋还是不能讲情面的。”

 

“可是奇怪啊,刚才第二局里时光的杀气非常强,几乎把俞亮逼到了死角。”“第一局也是,正是因为时光在第一局里不停挑战俞亮强逼他才让他使出自己AI棋路。”两个解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都在纳闷怎么到了晚上吃了一顿饭就突然性格大变起来。

 

“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空间里,他们两个,在进行一些,只有他们能知道的交流吧。”方绪喝了一口热水。

 

水雾徐徐飘起,化在凉薄的夜色中。

 

“那么黑棋现在就是……小飞守角。”“守角。”两个解说一起道。男解说对于黑棋的守角并不十分满意,他直接指出:“其实在左下爬断白棋也可以。”两个解说飞快演示了一下,对于自己摆出的定式欣赏起来。

 

转而回到时光的棋上,两个解说只好说:“小飞守角……总是有那么一手棋的价值的哈,不知道走哪儿的时候就守个角……”

 

 

 

俞亮一把把刀插在地上,坐下。

 

“你在做什么?”这一次,是俞亮问道:“请给我好好下棋。”

 

“我就是在好好下啊。”时光:“只不过你的棋现在太冷了,太有杀气了,我不喜欢。”

 

俞亮:“你不是第一次遇见执这样棋的我了。”

 

时光:“是的,可是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像知道一点了。”

 

 

 

“白30。”解说道:“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着他往这儿出拳,其实人家的目的是想封锁住黑棋。”

 

“白棋的理想图可能是希望黑棋在这里接住,然后白棋再封过来。”方绪说:“一旦黑棋要想办法在右边应,那就太苦了。就算救活,角上也会损伤。那到时候可能还得利用跳,这就做活得太苦了。”

 

“可以说,这是前面时光的开局没有把握住,已经在慢慢被俞亮又带进他的节奏中去了。一般人是最不愿意在那种地方下的,这会很不舒服。”女解说有些感性地说道。

 

 

 

 

 

白色沙场。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俞亮问。

 

时光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将剑收起:“别打了,咱们聊聊天吧,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看。”

 

俞亮抬起头,冷月挂在天边。

 

俞亮感受到了一阵清风,他深吸一口气,令整个肺部沉浸在空气的湿冷和阴郁中,他感到一丝舒畅,但嘴上依然说着:“你不认真下,你这是不尊重比赛,不尊重我父亲。”

 

“果然就不应该请你来。”俞亮说。

 

“你们必须要请我来,我的名字响当当挂在你父亲纪念赛邀请名单的第一个。”时光笑嘻嘻地说。

 

俞亮攥紧拳头。

 

 

 

“白棋34落在了十二之十五”解说道:“开始有戏看了,俞亮这是在给时光出题啊。是想要调动时光的积极性吧,毕竟他开局的着法实在有一点遗憾的。”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你父亲最后一个对手。”时光说。

 

俞亮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没有不承认。这种事也不用再提了。”

 

“你没搞懂我的意思。”时光晃晃悠悠地跳上一块石台。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谁最有资格管你,那也就是我了。”时光继续说。

 

 

 

 

“黑棋扳了,扳完之后跳!”解说的眼里带光。

 

“这是时光反过来将了俞亮一军啊。”方绪补充道。

 

“为什么呢,方绪老师?”解说转过身礼貌地问询,方绪笑了一下说:“因为,如果,时光当真把他自己的对手当作是一个真正的AI,他这一步棋走下来其实就是在看对方,会不会征子。”

 

解说恍然大悟,赶紧锁定棋盘,女解说开始对观众进行解释:“我们知道,AI下棋有一个很大的弊端,也是一个众所皆知的秘密,那就是AI不会征子。”

 

方绪品了一口茶。AI如果不征子,那么黑这步棋走下来,情势便会大大地转向时光。可是——

 

 

AI不会征子。他,到底会不会征子?

 

 

 

方绪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捏紧杯壁:时光,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你说你要管我?”俞亮反问道,他没有看着时光,时光只能看到他侧脸挂着的睫毛。

 

时光点头。

 

又是一只大雁划过长空,大漠孤烟直,而那圆圆的红日,还未升起,这是一天里最黑暗的时辰。

 

“时光,你本来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俞亮突然非常直白又狠心地说道。

 

时光有些诧异,他本以为主动权已经被自己掌握。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二那位跟AlphaGo下过棋的人。”俞亮的下巴一直高高抬着,他似乎对天上的某颗星星非常感兴趣,目光不离。

 

“你跟它对弈过,你就应该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俞亮继续说。

 

“那是一种绝望的感觉。”时光诚恳地回答道。

 

俞亮点点头,非常平和又温柔地说:“我觉得,就像黑洞,是无也是无尽。是你知道他会将你吸入,你却没有办法不臣服,你甚至一点都不想摆脱。”俞亮平淡的口气,让时光感到有些隐隐担忧,那像是一种压抑,一种近乎于疯狂边界的压抑。

 

“但它只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机器,它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对手。”时光应道。

 

“这重要吗?”俞亮突然急促地转身反问道。

 

时光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一下,转而又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嗫嚅道:“这……”

 

“知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下,这重要吗?”俞亮又重新清晰地申诉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自己的对手是谁当然重要,你在和他进行精神世界里的博弈,这能不重要吗?”时光快速应道,他心情也有些急了起来,他突然感到自己似乎马上就要碰到了,马上就要碰到某个边界了。

 

“它不重要。”俞亮朝时光正色道,时光看到他的手在发抖。

 

“对手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时光站定定看着俞亮发抖的手。

 

“如果真的有那么重要,那么我也不会,在这五年里面……一个对手都没有了。”

 

 

 

 

留园凉亭外,转播间里。两个解说和方绪正对着这盘棋出神。

 

“白棋这一着似乎考虑了很长时间啊。”解说有些着急。

 

“时光这步跳确实是……很有想象力,不过白棋的应招也考虑太长时间了。”另外一位解说也迟缓地说道。

 

方绪紧紧抓着保温水壶,一言不发。

 

 

 

 

 

“你自己不参加围棋比赛,你自己要把自己关起来,你怪得了谁?”时光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不管我跟谁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下。”俞亮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的表达甚至已经开始绕得人听不太懂了。

 

可是时光竟然能听懂。

 

“我感觉,不管我跟谁下,我的脑海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它在掌控着我,它在让我相信,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团虚无。”

 

俞亮看上去似乎像是很难将自己的意思完整充分表达出来,可是他又极欲表达,于是他克制不住地比划着各种手势,他的眼神也开始狂乱起来:“就是那种,你知道吗?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的全世界里只有一个声音,而你甚至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时光正色问:“是从和AlphaGO下完棋开始的吗?”

 

俞亮终于停止了自己难耐的表述,他紧紧咬死自己的嘴唇,开始尽力反复思考着什么。

 

 

 

时光抱着手,耐心地等待着他。

 

突然,他抬起头,仿佛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时光,他捕捉到了时光的身影,他意识到了时光站在自己身边。他也突然,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原本死死咬紧的嘴唇被松开,鲜红的血色一股脑涌上他的嘴唇。

 

他几近无助地看着时光:

 

 

“是从爸爸死了之后开始的。”

 

 

 

 

“白棋快要超时了吧?”转播室里的解说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方绪突然亮声打断:“不会的。”

 

两个解说齐齐扭头看方绪。

 

方绪说:“我相信他。”

 

方绪喝了一口茶。

 

 

 

“你不是不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也不是没有对手。”时光也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星,他一边说,心里一边数着——到底哪一个才是启明星。

 

“你只是大脑自动地将他们都完完全全排除了。”时光继续说。

 

俞亮怔怔地看着时光。

 

“你知道为什么吗?”时光问。

 

“因为——”俞亮垂下眼睛,此各中的答案,自己太清楚,不需要时光讲出来。

 

“——因为我太在乎那个永远无法超越的对手了。”

 

“以至于,你除此之外所下的每一盘棋,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下。”时光说。

 

“你从小就这样。”时光说。

 

 

 

俞亮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的围棋生涯里打败了很多几乎不可能打败的人,但是我永远不可能打败阿尔法狗,就像我永远没有机会打败我的父亲。”

 

朔风卷起白沙,启明星挂在远方。

 

将近有半分钟之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转而,俞亮的目光忽然一转,眼波流转间,他看向时光,以一种几近锐利又几近委屈的眼神,看着时光:“可是你,你却做到了。”

 

“你打败了他,在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场棋局中。”俞亮说。

 

 

 

“所以这就是你从那以后就一直在逃避我的原因吗?”时光问。

 

俞亮悄无声息地低下头,作为今晚这一场神交交谈的结束。

 

 

 

“喂,俞亮。”时光的声音忽然离得很近,仿佛近在耳边。

 

俞亮没有回应,也没有抬头,他一动不动。

 

“冷吗?”时光问。

 

俞亮僵硬地点了点头。

 

时光想要伸出手去抱他。

 

 

 

 

突然,留园的凉亭顶棚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大爆响,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得弹开了两米。

 

时光和俞亮这才猛然从白色沙场的精神世界中拔出来。“咣当”又是一声巨响,凉亭顶棚的瓦片被砸得滚落一滴,清脆的砖瓦碎裂声在地上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响。

 

“怎么回事?!”在场的人有的人在大吼,还有的人直接神色惊恐地离去。

 

时光和俞亮也从座位上站起,扶着棋盘,似乎下意识里生怕突发的意外毁了这局棋的棋盘一般。

 

“下冰雹了?”转播室里的两位解说也急了,女解说员对着话筒跟大众讲解在场发生了一些突发事件,这局比赛可能要暂停。

 

方绪披上外套就往室外冲,等他跑到凉亭的时候,发现两个少年还是坐在原地。

 

“先别下了,大冰雹能砸死人的!”方绪着急了大声威胁着这两个人。

 

可是两个人依然在安静地下着。

 

方绪走上前,拽着俞亮的手,几乎是强制性地想把他拽下棋桌,而眼角地余光竟然瞟到了——

 

俞亮征子了。

 

 

 

在无人看到的场景下,在电视导播不再转播的情况下,在解说员不在评头论足的情况下。

 

俞亮征子了。

 

 

方绪抬眼看着时光认真坚毅着棋的样子,笑了一下。

 

 

 

 

-14-

 

 

 

两位选手身披毛毯在开着暖气的屋子里各自捧着一碗热茶瑟瑟发抖,并且乖乖聆听方绪前辈三十好几高龄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你们有没有重视自己的生命?嗯?你们一个两个都把生命当儿戏。那个顶都快被冰雹砸塌了,你们还在那儿下!我的祖宗们诶!你们又不是不记谱,咱们先挪个窝再下也不迟啊!”方绪已经把这个小房间的每个角落绕了不下五遍了,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句话。

 

时光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被方绪直接拧耳朵。

 

“绪、绪哥,我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 !给我留点面子!”时光大吵大嚷。

 

“是我让他继续下的。”俞亮说。

 

“小亮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少骂你,你这样俞老师……”方绪低头严肃地跟俞亮说着,提到俞晓阳,便没继续说下去了。

 

这时,主办方方面的负责人敲门进来:“因为现在天气实在不方便继续,暂时又没有找到合适的场馆,今天晚上就只能先暂时休战,等明天再安排事宜,具体安排也需要等到明天再发布。”

 

关门,凉风起。时光和俞亮又打了一个哆嗦。

 

“那行吧,今天晚上早点睡,你们啊,也累了一天了吧。”方绪看着这两人,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去,似乎还有一些放心不下似的多嘱咐了两句,再快要关门的时候,还探了个头进来到处张望了一下,嘱咐两人不要聊天聊到太晚,明天还要继续比赛。

 

“得嘞!”时光爽快地回应道。

 

俞亮笑了一下把袜子脱下,盖上被子。

 

两个人两张床,头对着头。

 

俞亮把灯关上,房间一片漆黑。

 

 

 

“时光。”俞亮于无声处,安静地叫了时光一声。

 

时光:“嗯?”

 

他们二人都处于黑暗中,看不见彼此,却能通过声音感受对方的呼吸。

 

俞亮轻声说:“晚安。”

 

 

 

晚安,小亮。

 

时光转了个身,在心底默默说道。

 

 

 

 

第二天,媒体记者把参赛选手住的酒店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举着话筒探头问最后一场的三番局第三局到底在哪里举行。

 

方绪被围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因为在此一夜之间举办方确实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场地,方绪只好对着话筒说:“此番比赛对于两位棋手以及已经过世的俞晓阳名人来说非常重要,比赛场地不好随意决定,必须经由选手的各方协商方可定论。”

 

“那到底什么时候会知晓呢?”有记者非常着急地问。

 

“请大家稍安勿躁,会在今日内晚些时候宣布第三局的比赛地点。”方绪说。

 

 

 

“你知道外面都在吵些什么吗?”时光吸了一口泡面。

 

俞亮非常诧异这个世界冠军居然放着酒店提供的自助餐不吃躲在房间里吃泡面,不过他只是愣神了一秒,而后赶紧收拾好表情说道:“可能是关于比赛场地的事情吧。”

 

“你想在哪里下,如果你能选择的话。”时光问。

 

“我当然还是想回留园的那个凉亭了。”俞亮说。

 

“嗯~”时光思考了一下,突然窜到俞亮身边:“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地方,而且我能够保证不需要主办方费一分钱一分力就能搞到场地。”

 

俞亮好奇地瞪着他的大眼睛看着时光:“什么地方?”

 

“你好笨啊。”时光嫌弃地说,而后又吸了一口面。

 

 

 

当时光把俞亮、方绪和主办方的其他一些人带到自己那栋小阁楼的时候,俞亮简直想赶紧找个地缝躲起来。

 

“这儿,我告诉你们,围棋的风水宝地,盛产棋神,选择了这里,提高了围棋的影响力,而且还非常具有意义。”时光把手摆在身后晃晃悠悠地说。

 

主办方的人咂咂嘴表示:“这个地方前阵子不是被烧过一次,被毁了吗?怎么,这装修都还没搞好呢,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时光赶紧给旅游局小李打电话:“喂!你快过来一下,给你们拉了一单大生意。”

 

小李火速赶到,用她三寸不烂之舌,活生生跟主办方讲了三小时,时光给他递了五瓶农夫山泉。再加上方绪前后脚的一起忽悠,主办方的人终于抱着手说道:“那给我一个小时,把这块阁楼收拾干净。”

 

“得嘞。”时光立马打电话call徐俊朗。

 

徐俊朗火速赶到,用他一双可爱的巧手将此地打造得焕然一新。时光支起白牙笑着看着俞亮,一颗星星从他牙缝中冒出来。

 

 

 

他非要让我和他在这里下这最后一场棋。

 

他非要这样做。

 

俞亮这样想着,笑了一下。

 

 

 

 

距离晚上七点比赛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时光和俞亮已经在房间里坐不下了。时光咕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要不我们先去吧。”

 

俞亮点点头。

 

 

两人再一次踏上阁楼,不过这一次,是一起进来的。

 

原本老朽的楼梯刚刚修理竣工,涂着崭新的漆,而楼梯的扶手也被换了更加典雅的一套,一切看上去弥漫着一股商业精致的气息。可是走上去却会看到,来不及整理的角落和还未修补的天花板仍然斑驳着青苔、挂着沾了硝烟的蛛丝。

 

“我在这里呆了一共……一百八十天零4个小时。”走到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俞亮说。

 

时光暗自点了点头。

 

“我也,在这里,经历了我人生中最神圣的某个瞬间。”时光说。

 

俞亮暗自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在跟你下这一局之前,我始终觉得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的难受,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蚕食我。”俞亮慢慢走到窗台边,说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时光:“但是跟你下到……也就是下到我们现在这一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开朗了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俞亮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时光也说:“在下这一局之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迷,一个我怎么解都解不开的迷,可是下完这一局之后,我感觉我好像终于可以理解你一些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似乎都在想着些什么。

 

轻轻地,俞亮先开口了:“你知道吗?”他就像在对自己说话一样:“你知道吗?我突然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打败阿尔法狗……”

 

“就像你永远也没有办法打败你的父亲。”时光接了下去。

 

俞亮有些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时光。

 

时光歪了一下头:“诶?被说中了?”

 

“你、你怎么知道?”俞亮的声音里有一股气呼呼的奶味。

 

“我也不知道啊。”时光的声音里也有一股黏糊糊的奶味。

 

俞亮的眼睛在时光身上上下打转,呆呆的样子,因为有点被看穿了而有点生气,嘴巴无意识地嘟起来。

 

时光的眼睛也在俞亮脸上打转,最后落到他的嘴唇上。

 

夕阳从阁楼的窗户外面洒进来,洒在斑驳的地上,洒在少年的皮鞋上、袖口上、衣领上。一个少年的影子挂在了另外一个少年的身上,而另外那个少年的眼睛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时光前进一步,俞亮突然后退。

 

 

 

“哟!到得好早啊!”方绪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俞亮和时光同时回头,看到方绪的脑袋探出来。

 

方绪一边说着一边走上来:“这么早就来准备了?”

 

“对……”俞亮低下头,方绪看到他的耳根红透了。

 

方绪笑了一下:“我……没打扰到你们什么吧?”

 

 

 

 

-15-

 

 

 

 

第三局棋,下半场,开始。

 

 

“那么我们接着昨天的棋局来看,昨天的棋局来到了黑37的跳。”坐在转播间里的解说说道:“而我们白棋点了一下之后,征子了。”

 

方绪的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桌面,他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不过征子不利,白棋很快就放弃了,而是飞了一下。”女解说说道:“然后黑棋尖。”

 

 

 

阁楼的楼梯上被拉了一条线,不允许更多的人上去了,担心阁楼老损,过多人上去会造成坍塌,所以现在只有时光和俞亮两个人在阁楼上下棋。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圣光打在棋盘上,两个少年面对着棋谱,神色弥足认真。

 

 

“白46手下在了十四之十六,碰”解说说道,并沉默了片刻。“碰完一点,这是人类常用的招式啊,白棋希望可以在这里卡一点油。”

 

“小亮本来就是人类,不需要去强调AI招式或者是人类招式吧。”方绪有些不满地喝了一口水道。

 

“这个对黑棋有些危险啊,黑棋不能接。”解说开始演示起来:“黑棋接住断掉之后会发现,白棋其实是吃不掉的。因为黑棋本身就已经被断开了。”

 

 

时光皱着眉头思考着。

 

 

“时光九段进入了长考。”解说说:“俞亮这招出得犀利。也有可能是时光没有考虑道俞亮会突然改变棋路,重新选择了人类的下法。”

 

 

时光落子。

 

 

“黑棋落在了十五之十五,打。”解说说道:“打完之后扳在了十八之十六。”

 

“哈。”方绪大笑了一声。

 

“方绪老师怎么了?”解说赶紧问道。

 

“这步棋很时光,他不光仅仅猜到了俞亮要那样下,他甚至反而,其实是在引导俞亮下出那一步,好带俞亮进入他的考题范围内。”方绪进一步解释道:“相当强硬了,他其实是在问白棋,你要角还是要把角让给我?假如说白棋要角,那么黑棋下一步的对策就是打完之后冲。”

 

方绪站起身在棋盘上演示起来,两位解说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右上角就被黑棋成功化为实扣了。”

 

“漂亮。”众人皆叹。

 

 

 

俞亮抬眼看了一下时光,笑了一下。

 

提白子落下,指尖夹风。“啪嗒”一声清脆响声扣在干燥的木质棋盘上。

 

 

 

“白棋对右边的黑棋发动进攻了!”男解说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先在十之四点了一下之后,直接把棋下在了十二之十!”女解说也兴奋地笑着说:“短兵相接了啊,一场战斗要在黑棋右边这块薄弱的环节打响了。”

 

“这就像什么呢,之前都是拿着小锉刀美工刀去在对方身上挂一点点油,这一着出来,可就是拿着青龙偃月刀、大关刀要对整块右边的黑棋发动进攻了。”方绪笑着说,眼里冒光。

 

 

 

时光眨了一下眼睛,短暂的考虑之后,落子。

 

 

“黑棋尖,尖完之后,之后冲断,冲断完之后黑棋一跳。这是不仅自己要做活还对白棋加以反攻啊!”

 

解说的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这是一场难得的正面交锋,在前面几局的比赛中,你没有看到过这一相当而平等的力量碰撞。不管是白棋还是黑棋都摆出了同等勇猛的态度。”

 

“白棋搭住的时候,黑棋冲。这是他们应该下出的样貌。”方绪说,“他们早就应该这样下了。”

 

 

 

俞亮又抬起眼睛看了时光一下,他轻启薄唇,吐字:

 

“我要来了。”

 

时光没有看俞亮,只是认真地紧紧盯着棋盘:

 

“来吧。”

 

 

 

“白棋率先按捺不住了!白棋在九之四做了一个交换之后,直接把棋冲到了十二之八!冲进了双方交战的中心阵眼!”解说沸腾了。

 

方绪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大了。

 

 

 

洪河此时正躺在韩国的酒店里,他刚刚洗完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刷着手机。沈一郎推门而入,给洪河递了一份外卖:“看什么呢?你点的面,没有麻辣烫口味的,连宫保鸡丁口味都没有。”洪河瞟了一眼沈一郎,刷了一下手机,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对了,今天不是那个什么俞晓阳纪念赛的最后一局吗?”“是,又怎么了?”沈一郎问。“不是,时光啊,时光没有来参加三星杯不就是为了去参加俞亮爸爸的那个比赛吗?”“他们对上了?我没买流量卡。”“好像今天这一局就是他俩对上的。”

 

洪河开始拼命刷屏:“刷到了!这里,脸书上有个直播视频。”

 

沈一郎蹭到洪河身边:“我也要看。现在到哪儿了?”

 

洪河看着棋谱。惊了,半天没说话。沈一郎把头凑过去看,洪河指了指白棋。

 

沈一郎笑了:“嘿,咱时机选的刚好,肉搏开始了。”

 

 

 

时光眉头皱了一下,嘴角却挂笑。

 

 

 

“哇,白棋选择了最直接而刚烈的做法。”男解说还没说完,女解说已经插嘴了:“白棋直接冲断,那黑棋到底要不要迎击,方绪老师你怎么看?”解说扭头问方绪。

 

方绪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沉吟片刻说道:

 

“时光会给出他最好的答案。”

 

 

 

沈一郎抓着手机紧张地看着,此时从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信息:“围达围博:您关注的AI绝艺有最新动态发布:俞晓阳纪念赛第五场第三局……”

 

“什么啊小破机器人。”洪河把信息划拉开了。

 

 

 

“选点可以点在十三之五,然后再点十一之五,白棋便只能接,黑棋叫吃完冲断;或者去做一些长的交换,做完交换之后把白棋吃掉?”解说激动地用极快的语速说着。

 

“这样行不通,看上去好像是秒杀了,但其实没这么简单,因为白棋可以接在十四之五,黑棋冲白棋也跟着冲,黑棋拐白棋也拐,黑棋再走,白棋就能把它吃掉了。”方绪也快速地说道。

 

“所以我们看到现在大部分的AI给出的选择都是试完之后在右边自己做活。”女解说抱着平板说道。

 

 

 

“在右侧自己做活,只能这样。”洪河抱着手机着急地说道:“虽然这样做没有办法得太多利,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考量了。”

 

沈一郎推了一下眼镜:“但是时光不是这样的人。”

 

“你说啥?”洪河问。

 

沈一郎继续说:“他肯定不会只想着归活而已,而是一定会努力地想要往外冲击白棋的薄味。”

 

“这怎么可能?”洪河睁大眼睛。

 

沈一郎沉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陷入的沉默,紧紧端着手机,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屏幕。

 

 

 

阁楼里,灰尘飘扬。灯光昏黄,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个记录员,连落子都带着回声。

 

时光攥着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他抬眼看了一眼俞亮。他看到俞亮深墨色的瞳孔里倒影出棋盘纵横的线条。

 

“下完这一局,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时光说。

 

俞亮眼睫毛垂下,笑了一下:“好。”

 

 

 

听完这句话之后,时光快速把手插入棋盒中抽出一子。

 

提子落下,似彗星划过。

 

 

“黑77落在了——”

 

两位都惊了,他们半张着嘴,声音卡在喉咙中,既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长达十五秒。

 

“——落在了——”方绪也没有说下去,他的保温水杯杯盖掉在了桌上,旋转了几个圈。

 

 

 

“——落在了。”洪河轻轻说道:“九之九。”

 

 

“……天外飞仙……”

 

 

 

有风飘过,卷起时光的短发,时光抬眼,透过飞舞的发丝看到俞亮的脸。

 

他的脸在飘舞着灰尘的昏黄光线下,显得非常洁净而沉静,

 

他也抬起了眼睛。

 

他们终于四目相对。

 

 

 

俞亮眼睛黑溜溜地看着时光,看着时光通红的脸颊,他恍惚回到十七岁那年的下午,那个时候时光的脸上还很多肉,那个时候时光也是这样滚烫的、发热的、发着光的。

 

时光曾有短暂的半年放弃过围棋,从那以后,他便越来越瘦,他的光芒也越来越浅了。至少,在俞亮的眼中,是这样的。俞亮曾想尽办法,宁可以自己的光照亮他。可是他发现,时光是太阳,他不是月亮,他是会自体发光的。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话和每一子落子,都是在发着光的。

 

 

俞亮看着时光的头发不知被哪一阵风吹起,明明窗户已经关上,可何处来的这股清风。似乎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南梁木竹的味道、是晚清水烟的味道,是干净的木质棋盘中散发出的古棋的味道。

 

俞亮呆呆地看着时光许久,突然伸出手去,他有点想把时光凌乱的头发捋顺。可又有些反应过来似的,把手缩回。

 

时光看着俞亮问:“你干嘛?”

 

俞亮说:“没什么,你头发乱了。”

 

时光赶紧把头发理好。

 

 

 

 

 

“神、之、一、手。”沉默的转播室里不知道是谁幽幽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抱着手机、躺在酒店软软的白色大床上的洪河和沈一郎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下一秒,洪河的手机屏幕里就又弹出一则新闻,洪河立马点开来看了起来:

 

“围棋快讯:时隔十年,神之一手再次降临。上一次我们见到这一手还是在LG杯上俞晓阳九段下出的,虽然此前俞晓阳九段一直不承认那一手是神之一手,但是我们依然相信奇迹的再次降临。而这一次神之一手的出现竟然同样与俞晓阳有关,在俞晓阳的纪念赛最后一盘,俞亮和时光的三番棋第三局的对局中,时光九段下出了一手绝佳的天外飞仙,此一手将整个棋局的局势完全扭转!”

 

紧接着,又是一条视频快讯弹出,洪河又点开,是一个职业三段的台湾YouTuber发出来的一段视频。

 

这位台湾YouTuber已经激动得手舞足蹈在视频里大赞时光的棋技:

 

“时光九段的棋藏得非常非常的深厚,这跟他从小就是围棋天才密不可分。他很擅长把所有的变化都保留起来,然后在适当的时机让隐形人现身。所以这个‘飞’也是这样的意思,他把黑棋下方的两个‘刺’,上方的‘压’,左方的‘长’,甚至左下角的‘跳’全部都保留起来,看你怎么应对之后,我再决定我的隐形人如何现身。这就叫做‘高手要保留变化’,非常之高级的战术!谁都不要拦我,我要回大陆拜时长老为师!!!”

 

洪河大惊:“靠,这小子,要凭这一子,实现了两岸统一了?”

 

 

 

 

转播室中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开始正常解说。

 

“白棋把棋压在了十八之六。黑棋十一之五。白棋已经不能接住了。白棋打完之后,马上就被黑棋封住了。”解说道。

 

“这几步棋简直简单到最初级的棋手都能看出来了。”女解说说道:“就是一个非常简单基础的门封。黑棋简单地做了一个声东击西之后直接把对方关住了。”

 

“白棋中间三子被吃完之后,黑棋整个活了过来。变得相当强壮。”方绪轻轻说道:“而上方的白棋已经破碎,而下方的白棋也没有活。”

 

“如此一来,比赛,结束了。”

 

刚刚平静好心情的转播室,重新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这样的失败,不知道对于俞亮棋手来说……”女解说有些担心地看向方绪:“……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是啊,毕竟他可是之前因为输给了AlphaGo而士气大挫过一段时间。”男解说补充道。

 

方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阁楼上。

 

俞亮抬起头。

 

时光看到他笑了。

 

“我输了。”他说,他的笑容单纯得像一个天使。

 

 

 

“围棋之神的影子,终于回到了你的身上。”

 

俞亮眼神明亮地看着时光,非常满足的样子。

 

 

 

 

 

“我不是围棋之神。”

 

时光皱着眉头说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颊有点微微鼓起:

 

“我只是八岁那年碰巧走进了一家叫黑白问道的棋馆,坐在了你的对面而已。”

 

 

 

 

 

 

 

-16-

 

 

俞晓阳纪念赛正式结束了。

 

新闻发布会上俞亮和时光共同接受记者的采访。

 

“请问时光九段,当时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下出震惊全国的神之一手的?”一个记者举着话筒问道。

 

时光拿起话筒:“首先,我不觉得那个是神之一手,这个世界上神之一手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其次,当时的心境其实就是,我想带坐在我对面的那位仁兄,也是我一生的对手,去吃一顿火锅。”

 

俞亮低头笑了一下,头发垂在眼角。

 

“那我想请问一下俞亮九段,关于时光以二比一的成绩在这一场比赛中打败了你,你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话吗?”

 

俞亮拿起话筒:“我没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我跟他已经在下棋的时候完整交流过了。”

 

“倒是你们——”俞亮有些坏心眼地扫视了一下全体记者,手指搓了一下话筒。

 

话筒发出一声啸叫。

 

啸叫过后,俞亮开口了:

 

“那天在阁楼上拍到我们俩的照片,是真的。”俞亮义正言辞地,“我们确实一起睡了一觉。”

 

 

 

 

 

 

(end)

 




-会有番外,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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